Chapter 06‖“辛苦你了，胜澈”
得知尹净汉要来家访时，崔胜澈比崔俊智更紧张，起大早不说，还招呼崔俊智一起收拾房间的卫生。
尹净汉来的时候两人刚吃完午饭，他按下门铃，原想趁着响铃时再好好整理一下衣着，没成想对面很快就接通开了门。
“俊智家长你好。”尹净汉手里握着笔记本和笔，视线往屋里望，“俊智呢？家访的话还是让孩子回避一下比较好。”
崔胜澈闻言嘴角不受控地上扬，进房间把崔俊智叫出来，踢了他一脚：“和尹老师问好。”
在面对尹净汉时，崔俊智是个乖孩子，但和尹净汉问好后却很不屑地瞥了崔胜澈一眼，收拾好自己房间里的衣服背上书包和朋友出去了。
“尹老师，为什么一定要叫走孩子呢？”崔胜澈打开冰箱给尹净汉倒柳橙汁，又端了一盘新鲜洗干净的草莓，“吃吧，刚洗的。”
尹净汉道谢，拿起草莓吃了一口，摆开笔记本笑着解释：“之前我在高中实习的时候跟着主任去家访，发现家长和孩子都在的场面孩子会特别紧张，家访本身也是为了孩子，所以我正式上任后家访的时候都会让孩子出去，我们之间都更好沟通一点。”
崔胜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问了很多崔俊智在学校的情况，尹净汉回答除了上课还是会不集中注意力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不提学习，班上每个人都是好孩子。
“那成绩呢？我之前接俊智的时候听他班里同学说周考的卷子还挺难的？”
尹净汉点头，从本子里拿出崔俊智这几次的试卷递给崔胜澈：“因为孩子们快考高中了，所以考试的难度在这次考试以后会一直是这样，第一次调整难度，没考到理想成绩也是很正常的。”
见崔胜澈听完自己的话许久都没说话，以为是对崔俊智不满意，尹净汉连忙翻开数学试卷后面的大题：“俊智家长你看，俊智数学的大题是班里所有孩子里完成度比较高的，卷面也很干净整齐，后期心思在学习上的话成绩会提升得很快的。”
四个字总结，别打孩子。
“尹老师，您因为什么契机才决定当老师的呢？”
在崔胜澈在首尔警署任职后他偶然机会见过一次尹净汉报案时留下的个人信息表，他原本是国内顶尖大学金融系毕业的学生，也有著名证券所的实习经历，如今却成为首尔一所私立初中的国文老师，任劳任怨。
他静了静：“是有次实习家访的时候。那个学生家庭条件不好，又是个女孩，家里就想着让她退学，方便她早点出来挣钱养活家庭。”
两人都受过高等教育，闻言脸顿时沉了下来，崔胜澈更是心直口快，恨得咬牙切齿：“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家长吗？”
“不仅有，还很多，”尹净汉无奈地笑笑，“家访结束后我去了解过情况，那个女孩家里有个准备读小学的弟弟，但那个女生成绩真的很好，我实在不忍心她放弃学业，就自己资助她到高考结束，现在那个女孩子也已经读大学了，在学校也拿了很多奖学金。”
尹净汉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轻飘得像一阵风或是一朵云，崔胜澈就那样看着，一不小心就容易沉溺进去。
“正因为有这样的学生存在，所以也不希望那些原本可以拥有好前程的孩子们就此放弃，所以才决定当老师的，能多帮一些孩子就是一些孩子吧。”
崔胜澈原以为尹净汉只是外表上看起来温润，却未如此直接感受到他的内在也这样柔软深沉。
他总觉得尹净汉是一座孤立的岛屿，现在这座岛屿不仅远离世俗，还盛开了许多鲜花，都是尹净汉悉心浇灌的，随着偶然经过的柔风轻轻摇曳。
尹净汉手腕上的那个玉镯，或许是因为尹净汉的存在而通透。
人们总说玉镯易碎，不能被称为是最为合适的藏品，但崔胜澈在见到尹净汉的那瞬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玉内里深邃而坚韧，是很适合尹净汉的。
与崔胜澈第一次见到他时没有改变分毫。
家访后尹净汉在一张纸上签了字，把纸给了崔胜澈，指着某处：“俊智家长，这里需要您和俊智签字，然后让俊智明天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可以去吗？”
“什么？”尹净汉诧异时很快意识到，垂头浅笑，目光柔和地望着崔胜澈，“这点小事交给俊智去做就可以了。”
崔胜澈也跟着笑。
等尹净汉收拾好东西，起身走向门口，忽地转身，朝崔胜澈低幅度鞠躬：“有件事情一直没能向崔警官道谢，我家附近最近治安好多了，多谢崔警官费心。”
崔胜澈摸了摸鼻尖，点点头。
他最近在查找《玉守录》下卷的下落，崔胜澈大概也是猜出了自己是造成尹净汉周身发寒的归因，若是这样可以换得尹净汉片刻的安宁，他以后少去就是了。
之前去博物馆时只见到了上卷，册子崔胜澈见过，是自己父亲当时花了大价钱请的名画师，被尹净汉夸了一口也算当时钱没白花。只是册子在编撰下卷时崔胜澈没再见过，偶尔崔胜澈喊叫着想要看，哪怕只是瞥一眼都会遭到父亲严厉的训斥，说着等崔胜澈长大后就会明白。
直至崔胜澈父亲过世，告诉崔胜澈他们崔家因为玉器受到神明惩罚，需要犯下罪过的崔家人亲自去破除这样的魔咒，至于具体怎样做，父亲只说需要照顾好某个人，某个在前世今生都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
崔胜澈想，这个人就是尹净汉。
过了大约半小时，崔俊智提着自己的晚饭回家，但只买了一碗，被崔胜澈发现后还挨了骂，说他这样是想饿死自己唯一的亲哥，说着说着就要落泪，扬言自己在今天失去了亲爱的弟弟。
“我以为你去医院陪尹老师了，”崔俊智脱鞋，把鱼饼串扔在桌上，“我在地铁站遇到他了，结果尹老师就忽然晕倒了，我是送老师去医院了才这个点回......”
崔俊智还剩了半句话在肚子里，还没等说出口，崔胜澈已经抓起外套冲出了家门：“我晚点回来。”
他望向哥哥匆忙跑离的背影，无奈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大事，自己只不过在这一天也同时失去了自己亲爱的哥哥罢了。
尹净汉晕倒得突然，在首尔也没什么可以倚靠的亲戚，住院前几日，崔胜澈一日六趟都往医院跑，时间一长，负责尹净汉这个病房的主治医师都记住了他的脸，还笑道家里人都没崔胜澈那么勤快。
每次说到这崔胜澈只是笑笑，说也可以把他看作是尹净汉的家人。
崔胜澈因为工作繁忙，看着是个不怎么爱打理自己的人，但照顾起尹净汉时却很细致，进食都是用小勺吹至不烫嘴才喂给尹净汉吃。
有次崔胜澈来送晚饭，碰巧撞见尹净汉在给校领导打电话道歉，大致意思是说自己可以不要这几天的工资，希望学校不要开除他。
崔胜澈没能沉住气。一把夺过尹净汉的手机，把法典里与工资雇佣相关的条例都背了一遍，算是基本把对面给唬住。
“你这是做什么？万一真的得罪了学校怎么办？”
崔胜澈却说绝对不可能，自己先前调查过这所学校，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黑暗交易，比起尹净汉，他们现在应该更焦灼与如何让这些交易的出现显得更为理所应当。
吃了晚饭，作为赔偿，尹净汉从枕头后面拿出一个卡林巴琴，这两天没人陪着无聊，所以买了这个小玩意解闷，通过几日的练习，尹净汉勉强可以顺利演奏出说明书上给的曲目。
尹净汉把琴谱往崔胜澈手里一放，昂着下巴：“挑吧，我弹一首给你听。”
曲谱都是耳熟能详的童谣，还有字母歌，天空之城之类的曲子。
崔胜澈最后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尹净汉，趁着他整理曲谱的时候，崔胜澈把饭菜摆好，按照平日他喂尹净汉吃饭的量单独分出在一个碗里。
他刚整理好饭桌，天空之城悠扬的旋律响起，尹净汉坐在病床上，虽身着病号服，却对他的容颜没有任何减少，反倒多了些病美人憔悴的气质。
他双腿蜷缩，将卡林巴琴放在腿上，手指轻拨，尽管演奏过程不大顺利还需要看曲谱，但空间静谧得微妙，似有暧昧因子在二人之间蔓延。
尹净汉偶尔有弹错的地方也会尴尬笑笑，但也不会停止演奏，只是和崔胜澈对视一眼，二人抿唇微笑。
等尹净汉收好琴，崔胜澈端起碗起身就要喂尹净汉吃饭，尹净汉却自己接过了碗：“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最近已经好了很多，这点小事我就自己来吧。”
崔胜澈也不强求，吃饭的时候还照常同尹净汉分享自己今天工作里遇到的趣事，其中就有那位给为难过尹净汉很多次的老头。
自从崔胜澈成为那个片区的安保总负责人后，进出学校已经是稀疏平常的事，尽管崔俊智不喜欢，但崔胜澈却不管。
今天他发现那个老头似乎是惹了其中一名学生不悦，原以为学生会经历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最后学生不仅没挨骂，老头还在追着学生跑的时候被风吹走了头顶的假发，只剩假发片在苦苦支撑。
尹净汉闻言笑出声，还被饭粒呛得脸通红。
晚饭后窗边渐显紫红晚霞，崔胜澈问尹净汉要不要下去走走，尹净汉说好。
医院楼下有个小花园，每天都有很多需要复健的病人在花园里走走，原先尹净汉只是站在窗边静静地看，也不觉得一个连花都没有的花园有什么好逛的，但今天许是晚霞赏光，倒是让尹净汉对这次散步生了眷恋。
“净汉哥？看来你身体好多了。”
两人在回住院部的路上遇上了恰巧来看尹净汉的徐明浩，他怀里抱了一大束百合花，身旁站了个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虽然都穿着棕色风衣，但和徐明浩像是两个气场来的人。
崔胜澈代尹净汉收下花束，尹净汉笑笑，看向徐明浩身旁的男人：“明浩的朋友？”
那人怔了怔，在说话前还看向徐明浩，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得到徐明浩的点头后男人才开口，咧嘴笑时虎牙尤其明显：“我是明浩的朋友，金珉奎。”
徐明浩和金珉奎并没有多停留，送完花两人便转身离开。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崔胜澈进电梯后问了句。
尹净汉按下楼层，靠着电梯角落：“明浩是我刚来首尔就认识的，那段时间我人生地不熟，有次走错路去了明浩的花店，我们聊了很久，他也是从国外回来的，可能对此有很多话题吧。”
崔胜澈了然，回病房后并没有将花束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而是放在了病床对面的柜子上，尹净汉问他为什么，崔胜澈说因为那样尹净汉可以一醒来就看见，心情也会好起来。
两人刚回来，只打开了电视那一排的灯，尹净汉晚上睡觉时也喜欢这样开着，灯光昏黄，似有催眠的作用一般，但夜景却衬得更加绮丽。
尹净汉点了香薰，房间弥漫着淡淡茶香。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
尹净汉正摆弄着百合花，闻言忽地扬了唇角：“崔警官，明天我就出院了。”
他差点忘了。
崔胜澈和护士站打了招呼，明天尹净汉的出院手续他来办。
这次离别的脚步尤其难迈，崔胜澈走到门口，回身望去，尹净汉合眸轻嗅花香，正当他真的准备迈步回家给崔俊智做饭吃的时候，身后响起尹净汉的声音。
不是崔警官，也不是让他有点冒火的俊智家长。
“辛苦你了，胜澈。”
ps.奎八xql悄悄露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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